這，額，肯定不是對著我說的吧？微微側頭，子痕立在我身後。

一襲藍色的長袍，有些散散的，長袖隨著微風擺動著。一身的月色，看不清的表情，只有眼底的微光在月色下頗為紮眼。

饒是我這種不是很懂人情世故的樹，也看出了子痕的，害怕。沒錯，就是害怕。

我看著子痕一步步走向采璃，輕輕開口。

“好。”僅此一個字。

采璃擡眸看他，雙手托著小鳳凰微微顫抖。

我深知此刻應該離開，畢竟畫本上說過，“夫妻嘛，床頭吵架床尾和”，人家夫妻的事兒，人家自己就能解決。雖然這不是在床上，可是，舉一反三麽……

握緊手中的麒麟爐，拉著紫衫的袖子就要走。

可紫衫卻動也不動。我擰著眉毛瞪他，怎的今天這麽喜歡看人家夫妻的熱鬧？

他看也不看我。

剛轉過身子，又憤憤的轉回去。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，難不成紫衫喜歡子痕，非要看人家夫妻翻臉，他好趁虛而入？

映入眼簾的，是采璃死死地咬著下唇，一面後退，一面搖頭。

“子痕，我這裏痛啊！”她抽出手，按在自己胸口，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，“是我該死，為什麽只有我活著？”

子痕依舊維持著伸出雙手的姿勢，表情晦澀不明。他轉頭看了看紫衫，微微頷首。

我默默的張大嘴，看著紫衫伸手結界。天，不會真是這兩個男的相愛了，然後就要滅了采璃吧？

“你做什麽？”問出這句話的人，居然是我。

我回過神的時候，已經雙手攀著紫衫的胳膊，阻止他的進一步動作。

紫衫似是蹙了一下眉，隨即嘴角綻開笑意，“乖，邊兒上等我。”

於是，我被蠱惑了。

看著采璃在光圈中，長發紛飛，衣袖亂舞，嘴角擒笑，眼角卻落出淚來。

饒是我這種樹，也覺得心有些微痛。采璃呢，除卻表情僵硬，語氣冰冷，沒事兒就威脅人的毛病，其實還是個好姑娘的。更主要的是，我覺得我們可以做朋友。看著朋友這副模樣，心痛是很正常的吧……

正想著怎麽能幫上忙，紫衫已經到我面前了。他眼神掃到我手裏捧著的麒麟爐，撇了撇嘴。將我的手放到他寬大的衣袖裏，帶著我向回走。

“子痕，這樣封印也不是辦法。堅持的時間越來越短。你，想清楚。”

紫衫領著我走了，留下這麽讓人猜不透的話。我回頭看，只看見月光下的子痕，一襲藍袍，懷裏抱著采璃。

一臉哀傷。

或許，痛極了，也不過如此。

紫衫把我放到狐裘裏，嚴嚴實實的裹好，動作溫柔的不像話。眼中光華流轉，嘴角噙著笑，像一個悲天憫人的仙人一樣，仿佛對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有著用之不竭的包容。哦，我忘了，他本就是一個仙人。

一如第一次見面，溫文爾雅。

可我偏偏知道，即使表面上是如此這般謙謙有禮，他也是可以想出方法給你使絆子的。

只要他想。

梨二他們說他冰冷難接近，可我卻見過太多不一樣的他。

嗯，未來某一天，他會不會像子痕一樣，因為某個人痛的抽筋剝骨？

紫杉在我眼前打了個響指。

“你且記著，明日不要在采璃面前提到任何關於小鳳凰的事就好。今晚的事，就忘記吧。”嗓音也一如重華島上的春風，暖到我的心坎兒裏。

可我終究是記得他使壞的。想當初騙我去給他采什麽靈藥的時候，就是這樣的語氣和神態。然後，我就顛顛兒的去了，再然後，在全是毒蟲的山谷裏餓著肚子巡邏了七天。

盯著紫衫的長眸看了一會兒，累的眨眨眼睛。要是想整我早就下手了，應該是想求我保守秘密吧。

“為什麽啊？”我卷著狐裘向裏面滾了滾，可裏面有些涼，就又滾了回來。

紫衫拿起桌上的麒麟爐，一裏一外的放在我身旁。聲音低低，“怕冷便時刻帶著。晚上老老實實的，壓壞了你可是賠不起的。”

我頓時哭喪了臉，當然知道賠不起！不然怎麽會把這麽暖和的小爐子放在被窩外那麽安全的地方？

“我真的不老實的，別給你壓壞了……”我嘗試著動了動，一動就碰到，這晚上要是睡的舒服了……這兩個小爐子定然是屍骨無存的。要麽摔在地上，碎了，要麽壓在身下，也是碎了。

“控制。你學了這麽長時間的八星術，這點自控能力還是有的。睡吧，明天別說漏了嘴。”

他起身，我抓住他的袖子。

“我怎麽說好啊？”我並未用力，紫衫又坐回到榻上。

“你在重華不是挺能扯謊的？”

我一時紅了臉，那是真的累得要死了才借故不練習的好吧？我真的，是個勤學苦練的好孩子啊……

一時語塞，又不好反駁，只能轉移一下話題。

“那個，靈石，有什麽用麽？不要不行麽？”

他看看我，“怎麽？”

“嗯，靈石能幫到采璃他們麽？如果……”又想到那兩口子悲情的場景，“我們不用不行麽？”

紫杉點頭，“哦，”尾音長長的揚起，“放心用吧，有我在。”

更加尷尬。

怎麽聽都覺得怪怪的。什麽叫做有我在……聽起來好像情話哦……

“咳咳……”一閉眼一歪頭，精神抖擻，“為什麽要對采璃用封印啊？為什麽要封印記憶啊？為什麽不是子痕自己來封印啊？”

紫衫的嘴角疑似抽搐了一下。“用封印，是為了她好。至於子痕，他有傷。”

我一臉八卦的表情，“說說唄？”

“等我給你講……”紫衫再次固定好我身邊的小爐子，“嗯，很久很久以前……”

正當我閉著眼睛在床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，準備聽故事時，紫衫卻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，“太長了。明兒再講。”

猛地睜眼，他已經走了，只有床邊的紗簾微微晃動。

“餵！”我猛地坐起，狠狠地瞪瞪眼睛，“真煩人。”

再躺下，卻發現狐裘的邊怎麽也掩不好，總覺得某個小角落正在冒著風。

紫衫掩被角的技術，真是不錯……撇撇嘴，翻翻眼珠。“將就一夜咯……”默默地安慰自己，安慰自己。

“桑桑，桑桑！”

我感覺鼻子頭兒癢癢的，掙紮了一下，實在是不太想睜眼睛。

“桑桑，你快起來！有好吃的喲！”

私以為美食也沒有睡覺這種事重要。我麻利的翻身，面朝裏。

癢癢的感覺再次傳來，我終於睜開了眼睛。“阿嚏！嚏！”

這一個噴嚏，逼得我起了身。再揉揉眼睛，眼前挑眉“冷笑”的不正是采璃麽？

想起紫衫的囑咐，我警覺感瞬間提高。“怎麽了……”

采璃一屁股就要坐在我的床上，我眼疾手快的挪開麒麟爐握在手裏。

“呦？寶貝的很啊？”她伸手欲搶，我趕緊把那小爐子攥緊，緊緊的貼在胸前。

采璃也沒有進一步動作，只是挑著眉笑。我只覺得周身都有些冷了。這樣冰冷的氣場果然是連麒麟爐都救不了我。

“他送你的？”

我一楞，紫衫也沒有明確的說送給我。不過，倒是放在我這裏任我用。

“額，借的。”我看到采璃眼神裏頗有懷疑的意味，又趕緊解釋到，“弄壞了是要賠的！說這是我陪不起的那種寶貝呢……”

“哦，這麽寶貝也舍得給你用？嘖嘖，你這要是弄壞了……”采璃冰涼的手指一下下劃在我的手背上，冷笑依舊。

我手一抖，“弄壞了賠不起的。”我認認真真的解釋著，只希望她不要沒事兒就嚇唬我。這要是嚇得把這好東西掉到地上，我是做牛做馬也賠不起的。更何況，我只是一棵樹……

采璃指尖忽地用力，手掌一翻，就把我的手掰了過來，伸手奪走我手裏的小爐子。“那有什麽，肉償唄。”

我雙眼緊緊盯著她手裏的爐子，哀嚎，“別啊~別！我是樹，沒有肉，不能肉償啊！”

“咳咳。”

我和采璃瞬間把目光移向窗口。一藍一紫，兩個俊俏仙君，立於窗前。子痕還單手掩唇，眼角彎起，似是在笑？

采璃果然是重色輕友的姑娘，一看見自家夫君，立刻放開了我，蹦蹦噠噠的沖出去擁抱子痕去了。只留下我一個人躺在床上，揉著自己的手腕。

我看著采璃沒心沒肺的背影，確信她是徹徹底底忘了自己昨天遭遇了些什麽。

紫衫走到我身邊。長目盯著我的手腕微微瞇起。我起身，檢查傷勢，才發現手腕上有一些淺色的痕跡。

“她要拿，便給她。較什麽勁？”紫衫伸手拂過我的手腕，熱熱的感覺傳來，我只覺全身的清氣都通暢了許多。閉著眼睛長出一口氣，然後認認真真的解釋。

“她拿走了，要是要把那小爐子弄壞了，我賠不起！我是棵樹，又沒有肉，怎麽肉償……”

我清楚的看到紫衫的嘴角在抽搐。可是我沒有說錯什麽啊？采璃剛剛不就是這樣說的麽……

可是，紫衫的表情有些不好啊。我果斷轉移話題。

“采璃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麽？”我問完才想起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界兒上，趕緊捂了嘴，四處看看。

幸好人家夫妻倆去談情說愛了。八卦的小火苗再次竄了起來，眉飛色舞的等著紫衫繼續昨天沒講完的故事。

紫衫看看我，忽地一笑。

“是啊，不記得。”

“那子痕呢？也不記得了？”我握著小爐子，徑自起身到桌子旁倒了點水遞給紫衫。

紫衫的表情很是理所應當，抿了一口，才繼續道，“記得。”

“那還表現的那麽自然？我還以為他們和好了呢。”我整個人趴在桌子上，莫名的累。

“他覺得這樣瞞著是為了她好，自是能不動聲色的做好。”

我仔細想了想，理清了“他”和“她”順序，撇了撇嘴。“畫本上怎麽評價這種男的來著，額，腹黑男？”

“畫本還說了什麽？”紫衫倒沒有因為我偷偷的看了麗瓊仙姬私藏起來的畫本而生氣，反而問了這麽個問題。

我挑眉看看紫衫，難道，這是學習檢查？畫本還用學習檢查麽？

“怎麽不說話？”紫衫擡頭，眼裏並無責備。我被他這驚鴻一瞥弄的有些楞了，張口就說出了畫本上的臺詞。

“夫妻嘛，床頭吵架床尾和。”

說完我就自己捂住了嘴，感覺怪怪的啊。我怎麽就用了和梨二一樣怪裏怪氣的語氣呢？

我瞟了眼紫衫，他倒是還算淡定，薄唇還微微翹起，劍眉盡展，眼角帶笑。

可開了口，語氣也是有些許的怪。

“哦。你可要記好這句話。”

我努力的點頭，這當然不在話下。一共才幾個字，比起口訣來不是簡單多了？

“嗯。”

他拉著我出了房間。

紫衫好像也不是很忙，整個上午都陪著我看仙書，曬太陽。倒是子痕領著采璃在對面的院子裏進進出出，很是繁忙。

直到下午，采璃才捧了衣服來找我。

“桑桑，來，試試。”她腳步輕盈的很，鳳目微瞇，嘴角輕啟，全無昨夜滿身滄桑的影子。

我接過衣服，目光掃過采璃身後的子痕。突然很想知道，若是采璃記憶不曾被封印會是何種狀況。他們，是否還能花前月下溫存無限？

忽又輕笑，這著實不該是一棵桑樹該擔心的事情。

等我換了衣服自屋裏出來，迎接我的三個人表情著實精彩。其實，身為一棵樹，一顆寄人籬下的樹，我還是很有看人臉色行事的自覺的。若是他們有人搖搖頭，或是皺皺眉，我一定會把衣服換回來。

可他們的臉色是在太不統一了。

采璃圍著我轉了一圈，轉身對著子痕邀功一樣的擡了擡下巴。子痕單手掩了嘴，輕咳兩聲，“咳咳。”

采璃忽地從我面前離開。然後，我對上了紫衫打量的雙眼。

從上掃到下，最終他挑挑眉，笑了。下一秒，猛的出手，一掌過來。

我呆在原地，不可思議的看著。不敢相信紫衫居然對自己姑姑的身體下手，也不敢相信他那樣厲害的仙力居然被擋在小小的光圈外。

天，難道這身體自己啟動了傳說中的自我保護機制？

“瞧你嚇的，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。”采璃抱著手臂靠在子痕身邊笑的驚艷。而我只能嘴上報覆，“還，還說我？你來試試看！”

紫衫收了法力，理了理我散著的長發，“嗯，到時候把頭發好好梳一梳。”說罷還回頭看了看采璃。

采璃懶懶的點頭，只有我一個人翻著白眼想著這群人在做什麽。

子痕淡淡開口，“我們去天界，你就穿著這件衣服。保護你。”

我低頭看看衣服，白色為底，不認識的紫色圖案在上面綻開。滑滑的料子摸起來倒是和紫衫身上的那種很是相像。總之，比我之前穿的袍子精細了不少，也華麗了不少。

等等，穿著這麽奢華的衣服要去哪裏來著？

我猛的擡頭看看紫衫，他只是笑，懶得開口。

“去，哪兒？”

“天界。”紫衫坐在一旁，手裏端著杯，悠哉悠哉的喝著茶。

“真的啊？去也沒什麽，宴會就不要了吧？”

紫衫不講話，我只能又求救一般的看向旁邊的兩位。

子痕低頭擺弄著采璃的手指，一臉寵溺，隔了好久才開口解釋。“讓你去自然有你的用處。”說罷，一雙桃花眼又略有不滿的看了看紫衫，“不然有些人的日子不會很好過。。”

紫衫只笑，不說話。

哦了一聲，表示我已了解情況，快步走到小桌旁，坐在紫衫旁邊，拿起桌上的杯喝了個痛快。

“什麽時候走？”我抿抿嘴，詢問眼前三位大神。

“現在。”采璃喚了片雲，拉著子痕一腳踏到上面。

“不是吧？”我正表示著我的疑惑，紫衫已經牽起我踏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雲。還是一片彩色的雲。

手掌貼著手掌，莫名的心安。 ?

☆、初到天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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